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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瑾枝认真想了一下让陆无砚改姓楚这件事儿的可行性。不知怎么的, 方瑾枝脑海中不由浮现陆申机愤怒拔刀的样子来。

温国公上表书这事儿够不给他脸面了, 现在朝臣再逼着他儿子改姓。这……陆申机估计要炸啊……

“无砚,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呀?”方瑾枝问。

陆无砚蹙眉,一时无言。

他上辈子在大辽风雨飘摇时登帝,那些事儿多的臣子哪里顾得上让他改姓楚。而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他的母亲, 眼下要立太子,情况自然与前世不同。

他本来就不是个循规蹈矩、视礼法大于天的人,并不觉得一个姓氏有什么大不了。可是此番情景倒是像是被人逼迫着改姓一样。他极其厌恶这种被迫无奈做出选择的感觉。更何况,他不得不考虑他父亲的想法。

见陆无砚没说话,方瑾枝就晓得他恐怕也是没拿定主意。她便不再追问了,笑着与他说起别的事情来。

第二日一早,陆无砚就令人将准备好的十二个奶娘请了过来。这些奶娘都是入茶精心挑出来的, 不过明显用不上十二个,今日还要由陆无砚和方瑾枝亲自再筛选一番。

入茶将她们带到正厅里, 陆无砚目光轻轻一扫, 就把长得丑的、瞧着凶的,愁眉苦脸的给刷下去了。

如此, 还剩下六个。

“瑾枝, 剩下的这些你挑吧。”陆无砚看向坐在身侧的方瑾枝。

听了陆无砚的话, 那剩下的六个奶娘都挺直了腰杆,任由方瑾枝打量。她们这几个人心里明白陆无砚那一关是最难过的,而方瑾枝却是没那么挑剔的。

果然没多一会儿,她们就听见一道甜甜软软的声音说:“我瞧着都挺好呀。”

“那便都留下罢!”陆无砚发话。

六个奶娘松了口气,临走的时候又忍不住偷偷打量起方瑾枝来。

这一看不要紧, 六个奶娘显然都愣住了。这……女人怀孕的时候大多数身体臃肿、发福变形的。可是方瑾枝瞧上去,除了大着个肚子,身量竟还是那般窈窕!她从袖子里探出来的一小截皓腕纤细如少女,鲜红的细镯更将她的手腕映衬的肤白。她托着茶盏的纤纤玉指白皙如玉,就是那么瞧着,也觉得能嫩出水来。

更别说她不施粉黛的娇嫩双颊吹弹可破,精致的五官一望惊艳,再望惊叹。整个人仿若静静坐在大师绘成的仕女图里。

一阵风从半开的小窗吹进来,将方瑾枝鬓边的一绺乌发轻轻吹动,拂在她的脸颊上。她放下手里的茶盏,将鬓角的发慢轻轻拢至耳后。她的那份过分美丽中便多了一层温柔一点一点溢出来。

这副令人沉醉的仕女图,便活了。

入茶轻咳了一声,六个奶娘急忙收回视线,跟着入茶离开。心里也是一阵啧啧称奇。她们早就听闻陆无砚对方瑾枝宠到了手心里,便意料到这位夫人定是位美人儿,可等到见了真人,却还是被惊艳了一番。

陆无砚的指尖轻轻扣了扣桌沿儿,道:“下午我要进宫一趟,来去时长,宫里有有些事情要处理。这一趟可能要过个六七日再回来。”

“那到底是六日还是七日?”方瑾枝不依不饶地追问。

陆无砚笑了一下,说:“七日内定回。”

方瑾枝便也笑起来,“我知道现在战事四起,你必然有事情要忙,不用顾虑我呢。若是往常我倒是可以跟你一起进宫,只是如今是真折腾不动了……”

她嘟了一下嘴,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肚子。

陆无砚便凑过去,将手搭在方瑾枝的肚子上,一本正经地对她肚子里的小家伙说:“我不在家的时候,可要听话照顾好你娘亲。”

“又胡说!他还没出生呢!”方瑾枝笑着推开他。

陆无砚和方瑾枝一起用了午膳才离开入楼前往皇宫。等到他到了宫中时已经是傍晚了,楚映司正在用晚膳。

陆无砚看一眼她正在吃的东西,说了句“太简单了”,又吩咐宫女去御膳房交代重新做。

“若是知道你过来,就不会是这些了。”楚映司不甚在意地吃着碗里的饭。

陆无砚知道他母亲吃东西很快,便说:“等一会儿再吃,陪儿子一起吃罢。”

他的用意楚映司如何看不出来?

楚映司笑着说:“如今谁还能苛待朕不成?实在是吃素食惯了,又简单便捷。”

不过她还是将筷子放了下来,等御膳房重新上膳。

“父亲那边来信了没有?”陆无砚问。

楚映司指了指身后的长案,那上面摆着一封拆开的信件。陆无砚便走过去将信拿起来看。他看了一眼,就笑了。

那么大的一张纸,只在上面潦草地写了两个字——分家!

下笔很重,墨迹都晕开了。

瞧着这粗大的两个字,陆无砚仿佛能感觉到陆申机的愤怒。

“看来父亲是真的生气了,竟是要分家。”陆无砚说着将信纸翻过来,他“咦”了一声,又问楚映司:“就这个,没别的了?”

“嗯。”楚映司点头。

对于需要陆无砚改姓之后再立为太子一事,陆申机竟是只字未提。

陆无砚便把手中的信件放了下来,他走回座位,垂眸想了一会儿,才说:“母亲,如果我说我不想当这个太子,您会如何?”

楚映司抬眸看着陆无砚等着他说下去。

陆无砚又叩了叩桌子,才说:“其实母亲早就看透了儿子,所以才会曾言怀川比我更适合这个帝位。若国之需要,儿子愿意以我的性命来誓死捍卫这个国家的每一寸的土地。然而……”

陆无砚顿了一下,“然而并不是因为什么国家大义,只因我的母亲一心守卫这个国家,我的父亲坚守在边境寸土不让。守卫这个国家是你们的志向,儿子当然义无反顾追随着你们的脚步。”

“可是在儿子眼中,这个国家这片江山毫无意义。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正义或是大义,这些东西都可以被轻易踩在脚下。”

楚映司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你就非说把这些母亲不太听的话出来?”

“不过,倘若母亲若希望儿子做这个太子儿子自然从命!”陆无砚勾了一下嘴角,又略怅然地说:“不过谁做皇帝又能怎么样?百姓朝拜的帝王姓甚名谁又能怎么样?百年之后都是一捧黄土,英名或恶名不过后人茶余饭后的谈料。”

楚映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干脆承认自己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罢了!”

陆无砚起身,站在楚映司的身后,笑着搂住楚映司的肩,道:“是啊,儿子怀里就有一个天下排行第一的大美人。”

“嗤,真看瑾枝不在这里。”楚映司嫌弃地把陆无砚给推开。

陆无砚却认真地说:“你们两个并列第一,并列第一!”

楚映司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等你有了女儿,是不是又三个女人并列天下第一美人儿了?”

陆无砚皱了下眉头,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楚映司慢慢收起脸上的笑,有些疲惫地说:“无砚,你说怀川消气了没有?”

陆无砚便重新回到座位里,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母亲以为他在生气?”

“他当然生气了,”楚映司揉了揉额角,“这孩子搅了个天翻地覆不就是想要让我知道他有多生气,偏偏我还找不到他!”

她又苦笑摇了摇头,“这孩子气性实在是太大了……”

“儿子却觉得他不是在跟母亲置气。他是和母亲一样多疑敏感的人,大概从他知道母亲暗中做了那些事情以后,他便有了离开的打算。他抛下皇位不过是为了在冲突发生之前,把一切掐断。皇位,是他拥有的一切。”

楚映司怔怔望着陆无砚,细细消化着他说的话。

陆无砚又说:“当然了,怀川他也一定是生气的,所以才会什么都不说,直接把皇位砸过来。”

“是啊,直接把皇位砸到了我的脸上,真是……响亮的一巴掌。”楚映司心思复杂。

“母亲,他想证明给你看你的防备多么多余,他还想让你一直惦记着他。”

宫女蹲着重新做好的晚膳进来,陆无砚和楚映司也停了说话,开始吃起饭来。等两个人用完晚膳,又一并研究着军事图,一直探讨到下半夜。

陆无砚夜里便宿在宫中,他第二日醒来时,已是下早朝的时辰。他刚走出宫,就被几位官员拦了下来。

陆无砚蹙着眉看着面前的几位官员,都是朝中因楚映司登基不满辞官后替补上来的官员。

这是来巴结陆无砚的。

听了一同奉承的话之后,陆无砚略不耐烦地说:“几位大人若是无事先回吧。”

几个官员对视一眼,从中走出来一位官员,在陆无砚面前弯着腰说:“臣听闻夫人有孕,您又没有妾室。所以臣……”

陆无砚凉凉看他一眼,脸色瞬间冷下来,抬脚离开。

那位官员被陆无砚冷冷的目光扫过,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在他旁边的一位官员忙拉了拉他袖子,小声说:“你不要命了,居然打这个主意!这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那是他根本就不想收!你居然还想给他送女人!”

“我这不是看他夫人有孕,就算他们夫妻感情再好,那也是一年沾不得,所以才想着……”

“嗤,你想不想知道上一个给他送女人的官员什么下场?”

“什、什么下场?”

那位官员抬手,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横,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色。

之前想要给陆无砚送妾室的那位官员转头望向陆无砚离开的背影,吓得腿都软了……

温国公府距离皇宫稍远,这次陆无砚来宫中要住几日,朝中的臣子这才起了心思,想要巴结他。偏生陆无砚又是什么都不缺的人,而且性子又古怪,还有令人咂舌的严重洁癖,想要讨好他可不容易。

不过两三日,送过来的礼物就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别说,陆无砚还真在这堆礼物里面挑出了一件十分中意的东西来。那些想要巴结陆无砚的臣子知道他的孩子就快要出生了,所以送来的东西里面有不少都是送给陆无砚还没出生的孩子。

而陆无砚中意的那件礼物就是送给他尚未出世的孩子。

小孩子大多数都会在小时候骑木马,陆无砚看中的这件礼物,面前算得上是木马。因为它虽然是木头做的,却并不是马,而是一只丑了吧唧的四不像。

“嘿,这个不错。等我回去的时候提醒我带回去。”陆无砚笑着吩咐身后的小宫女。

小宫女看了一眼那个丑到可以吓哭小孩子的东西,低声应了声“奴婢遵命……”

……

安安自从醒过来以后,大多数时间都是沉沉睡着,每日只会醒过来那么三两次。方瑾枝担心地问入医如何会如此,入医只是说刘明恕说这是正常的现象。

方瑾枝想了想,还是下了楼,去后院找了刘明恕。

刘明恕正合着眼倚靠在藤椅来,晒着太阳。

方瑾枝尚未走近的时候,刘明恕就睁开了眼睛。

“不好意思,是我吵醒了你。”方瑾枝停下步子,没再上前。

“无事,我本来就没睡。”刘明恕稍稍坐直身子,“你是要问安安的事情?”

方瑾枝点点头,忽想起刘明恕看不见,才又“嗯”了一声,说:“安安总是这么睡着,我有些担心她。我听入医说这是正常的情况,所以想来问一问,她什么时候才能彻底醒过来,不用总是这么睡着?”

“我给她加了助眠的药才如此。”

刘明恕说了这一句本来不打算再解释了,又想起上次方瑾枝的质问,才继续解释:“她睡着的时候会比清醒的时候痛觉稍钝。”

方瑾枝一想就明白了刘明恕的意思,她松了口气,感激地说:“多谢刘先生了。”

“不过是因为你们哥哥罢了,不必言谢。”刘明恕的口吻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

方瑾枝却坚持说:“哥哥是哥哥,我是我,就算你是因为哥哥的缘故才出手相助,我也还是要郑重谢谢你。”

刘明恕本来就不善言辞,倒也没再多说。

“还有就是……”方瑾枝的脸上挂了一层歉意,“上次是我太着急了,才那样说话,刘先生不要责怪。”

“你已经道过谦了。”刘明恕已经站了起来。

他本来就不善言辞,显然是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只是淡淡说:“把你哥哥欠我的十万两黄金,加上医治你妹妹的十万两黄金给我就成。”

说完,直接转身往小阁楼里走去。

方瑾枝愣愣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人的脾气的确古怪。不过他既然开口要了二十万黄金,方瑾枝自然欣然答应,忙转身去吩咐米宝儿让吴妈妈在庄子里提前。

二十万两黄金……

唔,不能说是小意思,对于方瑾枝来说也就是中等意思罢!

刘明恕回到阁楼里的时候,安安刚刚醒过来,入医正在喂她喝水。

“刘先生您过来了。”入医急忙让开位置,如今她对刘明恕的医术可谓是佩服地五体投体。

“今天左边身子有知觉了吗?”刘明恕一边问着,一边摸起安安的脉来。

“没有……”安安小声说。

刘明恕也不意外,他放开安安的手,转身走到一旁的长桌上,继续配着药。他时常在那张长桌前一立就是一个下午。

“还要喝一些吗?”入医弯下腰,在安安的耳边问。

安安微笑着摇了摇头。

入医便笑着将水端到一旁,站在刘明恕的身边看着他配药。起先的时候,入医还担心刘明恕不喜欢别人“偷师”,小心翼翼地问可不可以帮忙,刘明恕直接点破了她的小心思——“无须帮忙,留下也可。”

入医大喜,自那以后,但凡刘明恕配药的时候,她就在一旁静静瞧着。偶尔也帮他拿个东西。

安安躺在床上,偏着头,偷偷望着刘明恕。她不敢被人发现,每次入医转过头来的时候,她都会立刻闭上眼睛。

“刘先生,这儿有寄给您的信。”入楼里的一个小侍女急匆匆跑上楼来,将一封信交给刘明恕。

“我的信?”刘明恕皱了一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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