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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正淳等回到府中内堂张宴。一桌筵席除段正淳夫妇和段誉之外便是木婉清一人在旁侍候的宫婢倒有十七八人。木婉清一生之中又怎见过如此荣华富贵的气象?每一道菜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她见镇南王夫妇将自己视作家人俨然是两代夫妇同席欢叙自是芳心窃喜。

段誉见母亲对父亲的神色仍是冷冷的既不喝酒也不吃荤只挟些素菜来吃便斟了一杯酒双手捧着站起说道:“妈儿子敬你一杯。恭贺你跟爹爹团聚咱三人得享天伦之乐。”玉虚散人道:“我不喝酒。”段誉又斟了一杯向木婉清使个眼色道:“木姑娘也敬你一杯。”木婉清捧着酒杯站起来。

玉虚散人心想对木婉清不便太过冷淡便微微一笑说道:“姑娘我这个孩儿淘气得紧爹娘管他不住以后你得帮我管管他才是。”木婉清道:“他不听话我便老大耳括子打他。”玉虚散人嗤的一笑斜眼向丈夫瞧去。段正淳笑道:“正该如此。”

玉虚散人伸左手去接木婉清手中的酒杯。烛光之下木婉清见她素手纤纤晶莹如玉手背上近腕处有些块殷红如血的红记不由得全身一震颤声道:“你……你的名字……可叫作刀白风?”玉虚散人笑道:“我这姓氏很怪你怎知道?”木婉清颤声问:“你……你便是刀白风?你是摆夷女子从前是使软鞭的是不是?”玉虚散人见她神情有异但仍不疑有他微笑道:“誉儿待你真好连我的闺名也跟你说了。你的郎君便有一半是摆夷人难怪他也这么野。”木婉清道:“你当真是刀白风?”玉虚散人微笑道:“是啊!”

木婉清叫道:“师恩深重师命难违!”右手一扬两枚毒箭向刀白风当胸射去。

筵席之间四人言笑晏晏亲如家人那料到木婉清竟会突然难?刀白风的武功与木婉清本就差相仿佛这时两人相距极近又是变起俄顷猝不及防眼看这两枝毒箭势非射中不可。段正淳坐在对席是在木婉清背后“啊哟”一声叫伸指急**但这一指只能制住木婉清却不能救得妻子。

段誉曾数次见木婉清言谈间便飞箭杀人她箭上喂的毒药厉害非常端的是见血封喉一见她挥动衣袖便知不妙他站在母亲身旁苦于不会武功无法代为挡格当即脚下使出‘凌波微上’斜刺里穿到挡在母亲身前卜卜两声两枚毒箭正中他胸口。木婉清同时背心一麻伏在桌上再也不能动弹。

段正淳应变奇飞指而出连**段誉中箭处周围八处穴道使得毒血暂时不能归心反手勾出喀的一声已卸脱木婉清右臂关节令她不能再毒箭然后拍开她穴道厉声道:“取解药来!”

木婉清颤声道:“我……我只要杀刀白风不是要害段郎。”忍住右臂剧痛左手忙从怀中取出两瓶解花道:“红的内服白的外敷快快!迟了便不及相救。”

刀白风见她对段誉的关切之情确是出于真心已约略猜到其中原由夹手夺过解药将两颗红色药丸喂入儿子口中白色的乃是药粉她抓住箭尾轻轻拔出两枝短箭然后在伤处敷上药粉。木婉清道:“谢天谢地他……他性命无碍不然我……我……”

三人焦急万状却不知段誉自食了万毒之王的‘莽牯朱蛤’之后已然诸毒不侵木婉清箭上剧毒奈何不得他丝毫就算不服解药也是无碍。只是他中箭后胸口剧痛这毒箭中者立毙他见得多了只道自己这一次非死不可惊吓之下昏倒在母亲怀中。

段正淳夫妇目不转瞬的望着伤口见流出来的血顷刻间便自黑转紫自紫转红这才同时呈了一口气知道儿子的性命已然保住。

刀白风抱起儿子送入他卧室之中替他盖上了被再拾他脉息只觉脉搏均匀有力实无半分虚弱迹象心下喜慰却又不禁诧异于是又回暖阁中来。

段正淳问道:“不碍吧?”刀白风不答向木婉清道:“你去跟修罗刀秦红棉说……”段正淳听到‘修罗刀秦红棉’六字脸色一变说:“你……你……”刀白风不理丈夫仍是向着木婉清道:“你跟她说要我性命尽管光明正大的来要这等鬼蜮伎俩岂不教人笑歪了嘴?”木婉清道:“我不知修罗刀秦红棉是谁?”刀白风奇道:“那么是谁叫你来杀我的?”

木婉清道:“是我师父。我师父叫我来杀两个人。第一个便是你她说你手上有一块红记名叫刀白风是摆脱夷女子相貌很美以软鞭作兵刃。她没……没说你是道姑打扮。我见你使的兵刃是拂麈又叫作玉虚散人全没想到便是师父要杀……要杀之人更没想到你是段郎的妈妈……”说到这里珠泪滚滚而下。

刀白风道:“你师父叫你去杀的第二个人是‘俏药叉’甘宝宝?”木婉清道:“不不!‘俏药叉’甘宝宝是我师叔。她叫人送信给我师父说是两个女子害苦了我师父一生这大仇非报不可……”刀白风道:“啊是了。那另一个女子姓王住在苏州是不是?”木婉清奇道:“是啊你怎知道?我和师父先去苏州杀她这坏女人手下奴才真多住的地方又怪我没见到她面反给她手下的奴才一直追到大理来。”

段正淳低头听着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刀白风腮边忽然滚下眼泪向段正淳道:“望你好好管教誉儿。我……我去了。”段正淳道:“凤凰儿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何必放在心上?”刀白凤幽幽的道:“你不放在心上我却放在心上人家也都放在心上。”突然间飞身而起从窗口跃了出去。

段正淳伸手拉她衣袖刀白凤回手挥掌向他脸上击去。段正淳侧头避开嗤的一声已将她衣袖拉下了半截。刀白凤转过头来怒道:“你真要动武么?”段正淳道:“凤凰儿你……”刀白凤双足一登跃到了对面屋上跟着几个起伏已在十余丈外。

远远听得褚万里的声音喝道:“是谁?”刀白凤道:“是我。”褚万里道:“啊是王妃……”此后再无声息自是去得远了。

段正淳悄立半晌叹了口气回入暖阁见木婉清脸色惨白却并不逃走。段正淳走近身去双手抓住她右臂喀的一声接上了关节。木婉清心想:“我毒箭射他妻子不知他要如何折磨我?”却见他颓然坐入椅中慢慢斟了一杯酒咕的一声便喝干了望着妻子跃出去的窗口呆呆出神过了半晌又慢慢斟了一杯酒咕的一下又喝干了。这么自斟自饮一连喝了十二三杯一壶干了便从另一壶里斟酒斟得极慢但饮得极快。

木婉清终于不耐烦了叫道:“你要想什么古怪惨毒的法子整治我快快下手!”

段正淳抬起头来目不转瞬的向她凝视隔了良久缓缓摇头叹道:“真像真像!!我早该便瞧了出来这般的模样这般的脾气……”

木婉清听得没头没脑问道:“你说什么?胡说八道。”

段正淳不答站起身来忽地左掌向后斜劈飕的一声轻响身后一枝红烛随掌风而灭跟着右掌向后斜劈又是一枝红烛陡然熄灭如此连出五掌劈熄了五枝红烛眼光始终向前出掌却如行云流水潇洒之极。

木婉清惊道:“这……这是‘五罗轻烟掌’你怎样么也会?”段正淳苦笑道:“你师父教过你吧?”木婉清道:“我师父说这套掌法她决不传人日后要带进棺材里去。”段正淳道:“嗯她说过决不传人日后要带入土中?”木婉清道:“是啊!不过师父当我不在面前之时时常独个儿练我暗中却瞧得多了。”段正淳道:“她独自常常使这掌法?”木婉清**头道:“是。师父每次练了这套掌法便要脾气骂我。你……你怎么也会?似乎你使得比我师父还好。”

段正淳叹了口气道:“这‘五罗轻烟掌’是我教你师父的。”

木婉清吃了一惊可是又不得不信她见师父掌劈红烛之时往往一掌不熄要劈到第二三掌方始奏功决不如段正淳这般随心所欲挥洒自如结结巴巴的道:“那么你是我师父的师父是我的太师父?”

段正淳摇头道:“不是!”以手支颐轻轻自言自语:“她每次练了掌法便要脾气她说这掌法决不传人要带进棺材里去……”木婉清又问:“那么你……”段正淳摇摇手叫她别多问隔了一会忽然问道:“你今年十八岁是九月间的生日是不是?”木婉清跳起身来奇道:“我的事你什么都知道你到底是我师父什么人?”

段正淳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嘶哑着声音道:“我……我对不起你师父。婉儿你……”木婉清道:“为什么?我瞧你这个人挺和气、挺好的啊。”段正淳道:“你师父的名字她没跟你说么?”木婉清道:“我师父说她叫作‘幽谷客’到底姓什么叫什么我便不知道了。”段正淳喃喃的道:“幽谷客幽谷客……”蓦地里记起了杜甫那‘佳人’诗来诗句的一个个字似乎都在刺痛他心:“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过了半晌又问:“这许多年来你师父怎生过日子?你们住在那里?”木婉清道:“我和师父住在一座高山背后的一个山谷里师父说那便叫作幽谷直到这次我们俩才一起出来。”段正淳道:“你的爹娘是谁?你师父没跟你说过么?”木婉清道:“我师父说我是个给爹娘遗弃了的孤儿我师父将我从路边捡回来养大的。”段正淳道:“你恨你爹娘不恨?”木婉清侧着头轻轻咬着左手的小指头儿。

段正淳见着这等情景心中酸楚不禁。木婉清见他两滴清泪从脸颊上流了下来不由得大是奇怪问道:“你为什么哭了?”段正淳背转脸去擦干了泪水强笑道:“我那里哭了?多喝了几杯酒气上涌。”木婉清不信道:“我明明见到你哭。女人才哭男人也会哭么?我从来没见男人哭过除非是小孩儿。”

段正淳见她不明世事更是难过说道:“婉儿日后我要好好待你方能补我一些过失。你有什么心愿说给我听我一定尽力给你办到。”

木婉清箭射段夫人后正自十分担忧听他这般说喜道:“我用箭射你夫人你不怪我么?”段正淳道:“正如你说‘师恩深重师命难违’上代的事与你并不相干。我自是不怪你。只是你以后却不可再对我夫人无礼。”木婉清道:“日后师父问起来那怎么办?”

段正淳道:“你带我去见你师父我亲自跟她说。”木婉清拍手道:“好好!”随即皱眉道:“我师父常说天下男子都是负心薄幸之徒她从来不见男子的。”

段正淳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神色问道:“你师父从来不见男子?”木婉清道:“是啊师父买米买盐都叫梁阿婆去买。有一次梁阿婆病了叫他儿子代买了送来。师父很是生气叫他远远放在门外不许他提进屋来。”

段正淳叹道:“红棉红棉你又何必如此自苦?”

木婉清道:“你又说‘红棉’了到底‘红棉’是谁?”段正淳微一踌躇说道:“这件事不能永远瞒着你你师父的真名字叫作秦红棉她外号叫作修罗刀。”木婉清**头道:“嗯怪不得你夫人一见我射短箭的手法便恶狠狠的问我‘修罗刀秦红棉’是我什么人。那时我可真的不知道倒不是有意撒谎。原来我师父叫作秦红棉这名字挺美啊不知她干么不跟我说。”

段正淳道:“我适才弄痛了你手臂这时候还痛么?”木婉清见他神色温和慈祥微笑道:“好得多了。咱们去瞧瞧……瞧瞧你儿子好不好?我怕箭上的毒性一时去不净。”段正淳道:“好!”站起身来又道:“你有什么心愿说给我听吧!”

木婉清突然满脸红晕脸色颇为忸怩低下了头道:“只怕……只怕我射过你夫人她……她恼了我。”段正淳道:“咱们慢慢求她或许她将来便不恼了。”木婉清道:“我本来是不求人的不过为了段郎求求她也不打紧。”突然鼓起了勇气道:“镇南王我说了我的心愿你真的……真的一定给我办到么?”

段正淳道:“只须我力之所及定要教你心愿得偿。”木婉清道:“你说过的话可不能赖。”段正淳脸现微笑走到她的身边伸手轻轻抚摸她头眼光中爱怜横溢说道:“我自然不赖。”木婉清道:“我和他的婚事你要给我们作主不许他负心薄幸。”说了这几句话脸上神采焕。

段正淳脸色大变慢慢退开坐倒在椅中良久良久一言不。木婉清感到情形不对颤声道:“你……你不答允么?”段正淳说道:“你决计不能嫁给誉儿。”他喉音涩滞语气却十分肯定。木婉清心中冰冷凄然道:“为什么?他……亲口答应了我的。”段正淳只说:“冤孽冤孽!”木婉清道:“他如果不要我我……我便杀了他然后自杀。我……我在师父面前立过誓的。”段正淳缓缓摇头说道:“不能够的!”木婉清急道:“我这就去问他为什么不能?”

段正淳道:“誉儿……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见木婉清神色凄苦便如十八年前秦红棉陡闻噩耗时一般再也无法忍耐冲口说道:“你不能和誉儿成婚也不能杀他。”木婉清道:“为什么?”段正淳道:“因为……因为……因为段誉是你的亲哥哥!”

木婉清一对眼睛睁得大大地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颤声道:“什……什么?你说段郎是我哥哥?”段正淳道:“婉儿你知道你师父是你什么人?她是你的亲娘。我……我是你的爹爹。”

木婉清又是惊恐又是愤怒脸上已无半分血色顿足叫道:“我不信!我不信!我……我不信!”

突然间窗外幽幽一声长叹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婉儿咱们回家去吧!”木婉清蓦地回过身来叫道:“师父!”窗子呀的一声开了窗外站着一个中年女子尖尖的脸蛋双眉修长相貌甚美只是眼光中带着三分倔强三分凶狠。

段正淳见到昔日的情人秦红棉突然现身又是惊诧又是喜欢叫道:“红棉红棉这几年来我……我想得你好苦。”

秦红棉叫道:“婉儿出来!这等负心薄幸之人的家里片刻也停留不得。”

木婉清见了师父和段正淳的神情心底更是凉了道:“师父他……他骗我说你是我妈妈说他是我……是我爹爹。”秦红棉道:“你妈早已死了你爹爹也死了。”

段正淳抢到窗口柔声道:“红棉你进来让我多瞧你一会儿。你从此别走了咱俩永远厮守在一块。”秦红棉眼光突然明亮喜道:“你说咱俩永远厮守在一块这话可是真的?”段正淳道:“当真!红棉我没一天不在想念你。”秦红棉道:“你舍得刀白凤么?”段正淳踌躇不答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秦红棉道:“你要是可怜咱俩这女儿那你跟我就走永远不许再想起刀白凤永远不许再回来。”

木婉清听着他二人对答一颗心不住的向下沉向下沉双眼泪水盈眶望出来师父和段正淳的面目都是模糊一片。她知道眼前这两人确是自己亲生父母硬要不信也是不成。这几日来情深爱重、魂牵梦萦的段郎原来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什么鸳鸯比翼白头偕老的心愿霎时间化为云烟。

只听段正淳柔声道:“只不过我是大理国镇南王总揽文武机要一天也离不开……”秦红棉厉声道:“十八年前你这么说十八年后的今天你仍是这么说。段正淳啊段正淳你这负心薄幸的汉子我……我好恨你……”

突然间东边屋**上拍拍拍三声击掌西边屋**也有人击掌相应。跟着高升泰和褚万里的声音同时叫了起来:“有刺客!众兄弟各守原位不得妄动。”

秦红棉喝道:“婉儿你还不出来?”

木婉清应道:“是!”飞身跃进出窗外扑在这慈母兼为恩师的怀中。

段正淳道:“红棉你真的就此舍我而去吗?”说得甚是凄苦。

秦红棉语音突转柔和说道:“淳哥你做了几十年王爷也该做够了。你随我去吧从今而后我对你千依百顺决不敢再骂你半句打你半下。这样可爱的女儿难道你不疼惜么?”段正淳心中一动冲口而出道:“好我随你去!”秦红棉大喜伸出右手等他来握。

忽然背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冷的道:“师姊你……你又上他当了。他哄得你几天还不是又回来做他的王爷。”段正浪心头一震叫道:“宝宝是你!你也来了。”

木婉清侧过头来见说话的女子一身绿色绸衫便是万劫谷钟夫人、自己的师叔‘俏药叉’甘宝宝。她身后站着四人一是叶二娘一是云中鹤第三个是去而复来的南海鳄神更令她大吃一惊的是第四人赫然便是段誉而南海鳄神的一只大手却扣在他脖子里似乎随时便可喀喇一响扭断他的脖子。木婉清叫道:“段郎你怎么啦?”

段誉在床上养伤迷迷糊糊中被南海鳄神跳进房来抱了出去。他本来就没中毒木婉清毒箭的厉害处在毒不在箭小小箭伤无足轻重他一惊之下神智便即清醒(.2.)在暖阁窗外听到了父亲与木婉清、秦红棉三人的说话虽然没听得全却也揣摸了个十之。他听木婉清仍叫自己为‘段郎’心中一酸说道:“妹子以后咱兄妹俩相亲相爱那……那也是一样。”

木婉清怒道:“不不是一样。你是第一个见了我脸的男人。”但想到自己和他同是段正淳所生兄妹终究不能成亲倘若世间有人阻挠她的婚事尽可一箭射杀现下拦在这中间的却是冥冥中的天意任你多高的武功多大的权势都是不可挽回霎时之间但觉万念俱灰双足一顿向外疾奔。

秦红棉急叫:“婉儿你到那里去?”

木婉清连师父也不睬了说道:“你害了我我不理你。”奔得更加快了。

王府中一名卫士双手一拦喝问:“是谁?”木婉清毒箭射出正中那卫士咽喉。她脚下丝毫不停顷刻间没入了黑暗之中。

段正淳见儿子为南海鳄神所掳顾不向女儿到了何处伸指便向南海鳄神**去。叶二娘挥掌上拂切他腕脉段正淳反手一勾叶二娘格格娇笑中指弹向他手背。刹那之间两人交了三招段正淳心头暗惊:“这婆娘恁地了得。”

秦红棉伸掌按住段誉头**叫道:“你要不要儿子的性命?”段正淳一惊住手知她向来脾气十分暴躁对自己无配夫人刀白凤又是恨之入骨说不定掌力一吐便伤了段誉的性命急道:“红棉我孩儿中了你女儿的毒箭受伤不轻。”秦红棉道:“他已服解药死不了我暂且带去。瞧你是愿做王爷呢还是要儿子。”南海鳄神哈哈大笑说道:“这小子终究是非拜我为师不可。”段正淳道:“红棉我什么都答允你……你放了我孩儿。”

秦红棉对段正淳的情意并不因隔得十八年而丝毫淡了听他说得如此情急登时心软道:“你真的……真的什么都答允?”段正淳道:“是是!”钟夫人插口道:“师姊这负心汉子的话你又相信得的?岳二先生咱们走吧!”

南海鳄神纵起身来抱着段誉在半空中一个转身已落在对面屋上跟着砰砰两声叶二娘和云中鹤分别将两名王府卫士击下地去。

钟夫人叫道:“段正淳咱们今晚是不是要打上一架?”

段正淳虽知集王府中的人力未必不能截下这些人来但儿子落入了对方手中投鼠忌器难以凭武力决胜何况眼前这对师姊妹均与自己关系大不寻常柔声道:“宝宝你……你也来和我为难么?”钟夫人道:“我是钟万仇的妻子你胡说八道的乱叫什么?”段正淳道:“宝宝这些日子来我常常在想念你。”钟夫人眼眶一红道:“那日知道段公子是你的孩儿之后我心里……心里好生难过……”声音也柔和起来。秦红棉叫道:“师妹你也又要上他当吗?”钟夫人挽了秦红棉的手叫道:“好咱们走。”回头道:“你提了刀白凤那贱人的级一步一步拜上万劫谷来我们或许便还了你的儿子。”

段正淳道:“万劫谷!”只见南海鳄神抱着段誉已越奔越远高升泰和褚万里等正四面拦截。段正淳叹了口气叫道:“高贤弟放他们去吧。”高升泰叫道:“小王爷……”

段正淳道:“慢慢再想法子。”一面说一面飞身纵到高升泰身前叫道:“刺客已退各归原位。”身形一幌欺到钟夫人身旁柔声道:“宝宝你这几年可好?”钟夫人道:“有什么不好?”段正淳反手一指无声无息已**中了她腰门‘章门穴’。钟夫人猝不及防便即软倒。段正淳伸左手揽住了她假作惊慌叫道:“啊哟!宝宝你怎……怎么啦?”

秦红棉不虞有诈奔了过来问道:“师妹什么事?”段正淳‘一阳指’**出**中的一般是她腰间‘章门穴’。

秦红棉和钟夫人要穴被**被段正淳一手一个搂住不红而同的向他恨恨瞪了一眼均想:“又上了他当。我怎地如此胡涂?这一生中上了他这般大当今日事到临头仍然不知提防。”段正淳道:“高贤弟你内伤未愈快回房休息。万里你率领人众四下守卫。”高升泰和褚万里躬身答应。

段正淳挟着二女回入暖阁之中命厨子、侍婢重开筵席再整杯盘。

待众人退下段正淳**了二女腿上环跳、曲泉两穴使她们无法走动然后笑吟吟的拍开了二女腰间‘章门穴’。秦红棉大叫:“段正淳你……你还来欺侮人……。”段正淳转过身来向两人一揖到地说道:“多多得罪我这里先行陪礼了。”秦红棉怒道:“谁要你陪礼?快些放开我们。”

段正淳道:“咱们三人十多年不见了难得今日重会正有千言万语要说。红棉你还是这么急性子。宝宝你越长越秀气啦倒似比咱们当年在一起时还年轻了些。”钟夫人尚未答话秦红棉怒道:“你快放我走。我师妹越长越秀气我便越长越丑怪你瞧着我这丑老太婆有什么好?”段正淳吧道:“红棉你倒照照镜子看倘若你是丑老太婆那些写文章的人形容一个绝色美人之时都要说;‘沉鱼落雁之容丑老太婆之貌’了。”

秦红棉忍不住嗤的一笑正要顿足却是腿足麻痹动弹不得嗔道:“这当儿谁来跟你说笑?嘻皮笑脸的猢狲儿像什么王爷?”烛光之下段正淳见到她轻颦薄怒的神情回忆昔日定情之夕不由得怦然心动走上前去在她颊上香了一下。秦红棉上身却能动弹左手拍的一声清脆响亮的给他一记耳光。段正淳若要闪避挡架原非难事却故意挨了她这一掌在她耳边低声道:“修罗刀下死做鬼也风流!”

秦红棉全身一颤泪水扑筱筱而下放声大哭哭道:“你……你又来说这些风话。”原来当年秦红棉以一对修罗刀纵横江湖外号便叫作‘修罗刀’给段正淳那天晚上便是给他亲了下下面颊打了他一记耳光段正淳当年所说的正便是那两句话。十八年来这‘修罗刀下死做鬼也风流’十个字在她心头耳边不知萦回了几千几万遍。此刻陡然间听得他又亲口说了出来。当真是又喜又怒又甜又苦百感俱至。

钟夫人低声道:“师姊这家伙就会甜言蜜语讨人欢喜你别再信他的话。”秦红棉道:“不错不错!我再也不信你的鬼话。”这句话却是对着段正淳说的。

段正淳走到钟夫人身边笑道:“宝宝我也香香你的脸许不许?”钟夫人庄严道:“我是有夫之妇决不能坏了我丈夫的名声。你只要碰我一下我立时咬断舌头死在你的面前。”

段正淳见她神色凛然说得斩钉截铁倒也不敢亵渎问道:“宝宝你嫁了怎么样的一个丈夫啊?”钟夫人道:“我丈夫样子丑陋脾气古怪武功不如你人才不如你更没你的富贵荣华。可是他一心一意的待我我也一心一意的待他。我若有半分对不起他教我甘宝宝天诛地灭万劫不得生。我跟你说我跟他住的地方叫作‘万劫谷’那名字便因我这毒誓而来。”

段正淳不由得肃然起敬不敢再提旧日的情意口中虽然不提但见到甘宝宝白嫩的脸庞俊俏如昔微微撅起的嘴唇樱红如昔心中又怎能忘得了昔日的情意?听她言语中对丈夫这么好不由得一阵心酸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宝宝我没福气不能让你这般待我。本来……本来是我先识得你唉都是我自己不好。”

钟夫人听他语气凄凉情意深挚确不是说来骗人的不禁眼眶又红了。

三人默然相对都忆起了旧事眉间心上时喜时愁。

过了良久段正淳轻轻的道:“你们掳了我孩儿去却为了什么?宝宝你那万劫谷在那里?”

窗外忽然一个涩哑的嗓子说道:“别跟他说!”段正淳吃了一惊心想:“外边有褚万里等一干人把守怎地有人悄没声的欺了过来?”钟夫人脸色一沉道:“你伤没好也来干什么了?”跟着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钟先生请进吧!”段正淳更是一惊不由得面红过耳。

暖阁的帷子掀起刀白凤走了进来满面怒色后面跟着个容貌极丑的汉子好长的一张马脸。

原来秦红棉赴姑苏行刺不成反与爱女失散便依照约定南来大理到师妹处相会。姑苏王家派出的瑞婆婆、平婆婆等全力追击木婉清秦红棉落后了日路程倒是一路平安无事。来到万劫谷问知情由便与钟夫人一齐出来探访途中遇到叶二娘、南海鳄神和云中鹤‘三恶’。这‘三恶’是钟万仇请来向段正淳为难的帮手当下向钟夫人说起经过。南海鳄神投入段誉门下的丑事那自然是不说的。秦红棉一听得木婉清失陷在大理镇南王府之中当即偕同前来。

钟万仇对妻子爱逾性命醋性又是奇重自她走后坐立不安心绪难宁当下顾不得创伤未愈半夜中跟踪而来。在镇南王府之外正好遇到刀白凤忿忿而出一肚子怨气没处泄两人一言不合便即动手。斗到酣处刀白凤渐感不支突然一个黑衣人影从身旁掠过掩面呜咽却是木婉清。两人齐声招呼木婉清不理而去。

钟万仇叫道:“我去寻老婆要紧没功夫跟你缠斗。”刀白凤道:“你到那里去寻老婆?”钟万仇道:“到段正淳那狗贼家中。我老婆一见段正淳大事不妙。”刀白凤问道:“为什么大事不妙?”钟万仇道:“段正淳花言巧语是个最会诱骗女子的小白脸老子非杀了他不可。”

刀白凤心想:“正淳四十多岁年纪胡子一大把还是什么‘小白脸’了?但他风流成性这马脸汉子的话倒不可不防。”问起他夫妇的姓名来历原来他夫人便是甘宝宝。她早知‘俏药叉’甘宝宝是丈夫昔日的情人之一这醋劲可就更加大了当即陪同钟万仇来到王府。

镇南王府四下里虽守卫森严但众卫士见是王妃自然不会阻拦是以两人欺到暖阁之下无人出声示警。段正淳对秦红棉、甘宝宝师姊妹俩这番风言风语、打情骂俏窗外两人一一听入耳中只恼得刀白凤没的气炸了胸膛。钟万仇听妻子以礼自防却是大喜过望。

钟万仇奔到妻子身旁又是疼惜又是高兴绕着她转来转去不住说:“宝宝多谢你你待我真好。他若敢欺侮你我跟他拚命。”过得好半晌才想到妻子穴道被服**转头向段正淳道:“快快解开我老婆的穴道。”段正淳道:“我儿子被你们掳了去你回去放还我儿子我自然解救尊夫人。”

钟万仇伸手在妻子腰间肋下又捏又拍虽然他内功甚强但段家‘一阳指’手法天下独一无二旁人无所措手只累得他满额青筋暴起钟夫人被他拍捏得又痛又痒腿上穴道却未解开半分。钟夫人嗔到:“傻瓜别献丑啦!”钟万仇讪讪的住手一口气无处可出大声喝道:“段正淳跟我斗三百回合!”磨拳擦掌便要上前厮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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